2025年6月16日晚7点,西北大学玄奘研究院读书会第117期活动在线上、线下同步举行。今晚读书会的主题是古文献研读——《大唐西域记》卷三,由西北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生殷纪泽同学与沈奥同学领读,西北大学历史学院李永斌副教授、西北大学区域国别学院谢志斌副教授、陕西省社科院黄凯老师以及西北大学历史学院、中东研究所、哲学学院、文学院、山东大学、贵州大学等高校和单位10余名师生在线上一同参与了此次读书会。
西北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殷纪泽首先为我们带来了《大唐西域记》卷三“乌仗那国”的领读。殷纪泽同学的内容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原文的解读,第二部分是相关研究的补充。
首先,殷纪泽同学领读了原文,并结合背景对历史上对乌杖那国进行了介绍:乌仗那国(梵文Udiyana)位于今日巴基斯坦国斯瓦特县,瞢揭厘城为梵文Mangalaor的音译,故址在今明戈拉市(Mingora,斯瓦特县的重要城镇)。玄奘译的苏婆伐窣堵河即是斯瓦特河(SwatRiver)。
斯瓦特呈狭长的形状,以山地为主,平原较少,斯瓦特河贯流其间。斯瓦特河发源于北部的卡拉姆雪山,朝西南方向穿过整个斯瓦特河谷,最后汇入喀布尔河。斯瓦特河下游的谷地较宽,中上游狭窄,河谷两边都是山地。北部是一片崇山峻岭,被称为SwatKohistan,音译斯瓦特科希斯坦,即斯瓦特山地。最高峰法勒克西尔峰(Falaksir)高6259米。河谷南部是伊勒姆山,海拔较低(2811米),四季绿意盎然。
斯瓦特四季分明,春、夏两季雨水充沛,冬季有雪。斯瓦特河及其众多的支流,以及无数的溪涧、湖泊、泉水,提供了丰富的水源。斯瓦特夏季炎热,但较其他地区的酷暑而言,是十分宜人的了。冬季,因四周高山为冰雪覆盖,颇为寒冷,但较之斯卡杜等地,好得多了。
斯瓦特的山地有茂密的松树、杉树、雪松,森林中有各种野生动物和禽鸟。在古代,还有虎、豹、熊、狼、野猪、鹿等。不过现在除了山羊和豺狗外,其他野兽已经很罕见了。斯瓦特还出产高质量的祖母绿,山谷森林盛产各种药草,还有蜂蜜。当地出产桑椹、梨、苹果、橙、桔、李、桃等水果,核桃和软枣尤为著名。斯瓦特还是花的国度,水仙尤多。特别是佛教古迹周围的地方,被称为水仙之地。
斯瓦特河流众多,土地肥沃,宜农宜牧。除水稻外,还种植小麦、荞麦、黍类和油莱。斯瓦特风光秀丽,物产丰富,自古便是各地旅行者向往之处。宋云(敦煌人,北魏时期著名僧人)称那里“北接葱岭,南连天竺,土气和暖,地方数千,民物殷阜,匹临淄之神州,原田,等咸阳之上土。”他还称赞那里“土地肥美,人物丰饶,百谷尽登,五果繁熟,夜闻钟声,遍满世界。土饶异花,冬夏相接,道俗采之,上佛供养。”玄奘也盛赞斯瓦特“山谷相属,川泽连原……林树蓊郁,花果茂盛。寒暑和畅,风雨顺序。
随后,殷纪泽同学结合文献介绍了法显《佛国记》中的乌苌国、《洛阳伽蓝记》中的乌场国(519年),结合以上文献列出表格,介绍了乌杖那国对佛教发展:

那么乌仗那国与中国的是否有历史交往?殷纪泽同学讲解道,有迹象表明,斯瓦特与中国的交往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古代。那里的出土的新石器时期的文物,与远在黄河流域的仰韶文化颇为相像。中国仰韶文化中的两种器物,即钻孔的半月形石刀及玉珠,也见于斯瓦特地区的新石器文化发现物中。意大利考古学家乔治·斯特科尔(GiorgioStacul)提到了在斯瓦特山谷发现的碧玉制品、有孔石斧和发夹。他特别提到一块玉制的逗号形状的垂饰,认为其原型出自中国北部的新石器文化。他还指出发夹上的珠子的形状表明是商朝通用的一种类型。
除众多佛教僧侣的往来外,斯瓦特与中国官方也有着古老而密切的往来。据我国史籍记载,北魏景明三年(502)、永平三年(510)九月、永平四年(511)二月及冬十月、神龟元年(518)秋七月,乌苌国都曾遣使朝贡。宋云518年的出使,应是对乌苌国遣使的回访。宋云是一位出色的外交使节,他会见了斯瓦特国王,向国王介绍了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引起了国王对中国的仰慕与向往。后来,正光元年(520)五月和正光二年(521)五月,乌苌国又遣使朝贡。
在唐代,贞观十六年(642),乌苌王达摩因诃斯遣使者献龙脑香,《达摩贡方物献表》至今仍保存于《全唐文》中。贞观二十二年(648)正月,乌长又遣使朝贡。开元八年(720)四月,唐玄宗还遣使册立乌长国王,赐彩缎二百段。
唐代以后,由于多种原因,斯瓦特与中国的往来少有记载,但前往该地朝拜的西藏高僧颇多,藏文典籍对此有不少记载。

以上该图是殷纪泽同学依据季羡林点校版归纳整理对三个版本记载遗迹的比较。紧接着,殷纪泽同学指出,根据陈引驰和陈特的研究,共有二十三个本生故事同时也见诸《法显传》或《洛阳伽蓝记》卷五之“宋云、惠生使西域”部分。较诸《大唐西域记》,法显和宋云、惠生的记载往往更为简略,一般只交代某地为某故事的发生场所,偶尔会对故事加以概述,但很少有《大唐西域记》中的长篇记录。法显、宋云、惠生西行的时代和玄奘并不太远,经行之处和玄奘也多有重叠,故而自然容易记载类似的故事。但若根据今人考释之当时各国地理位置,我们却可以发现,一些类似的故事发生之地却并不完全一致。
周祖谟在《洛阳伽蓝记校释》卷五乌塲国之“阿周陀窟及闪子供养盲父母处”之后有长篇校释,最后归纳:“上述本生谭,玄奘《记》均在健驮逻国,睒子塔在跋虏沙城之西北二百馀里,太子石室在城之东北二十馀里。皆在乌场国之南。故沙畹以爲此记编次错乱,檀特山之记述应位于记述佛伏沙城之前。今细绎斯记,前后文次缜密有序,实未紊乱。盖宋云、惠生居乌场国久,檀特山亦适在乌场之西南,若当其居乌场国之时,往至檀特山,尔后始如健驮逻国,未爲不可,则依其游迹所及之先后而述之,亦未为误。”也说,周祖谟认为同一本生故事的记述地点不同源自于记述者在当地的游历顺序不同。
乌仗那国的变苏摩蛇本生故事,佛典中所记该故事与《大唐西域记》所载大有不同。《贤愚经》卷七“设头罗健宁品第三十三”中佛陀往世为国王,为了救济人民,化身为大鱼供人食用。而在《佛说菩萨本行经》卷下所录的类似故事中,佛为跋弥王时,国中人民有疮病,佛陀“求愿作鱼”,病者食鱼肉而除病。《洛阳伽蓝记》卷五“干陀罗国”下也有这一本生故事的遗址,如来亦变化为“摩竭大鱼”。值得注意的是,在宋云、惠生西行之时,辛头大河之河西岸上尚有塔和有鱼鳞纹的石作爲这一本生故事的纪念。而在《大唐西域记》有关乌仗那国的记载中如来却化身爲水蛇(苏摩蛇),这样一种变异,帮助在玄奘经过的这一遗址,或与宋云、惠生所经行之处不同,或相同之地的外在环境发生了变异,也或许能帮助乌仗那国有食蛇之习俗。这样一种因地制宜的元素改变,在每个故事上都多多少少有所发生,这些变异和“坐实”息息相关,也无疑因口传影响而发生。
以上是殷纪泽同学的分享内容,接下来由沈奥同学分享《大唐西域记》卷三的后三国内容。
首先是呾叉始罗国,第一部分文献它是首先介绍了呾叉始罗国的疆域,包括当时的政治情况以及当时的土地包括一些特产,还有一些气候。呾叉始罗国根据现在的考古报告的,它是位于今天的巴基斯坦,那地方现在已经是升移到了世界遗产之一,沈奥同学摘取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网站上面呾叉始罗国的遗迹的介绍,呾叉始罗国是我们中古时期中国推拿叫法那。它的希腊文卡克西拉。这是相当于是现在国际上比较通用的称呼。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它的介绍是从塞赖凯拉古老的新石器时代古墓到锡尔开普(公元前2世纪)和锡尔苏克市(公元1世纪)的城墙,塔克西拉展示了印度河流城市发展的不同阶段,该城市受到波斯、希腊和中亚的交替影响,从公元前5世纪开始到公元2世纪,它是一个重要的佛教学习中心。
塔克西拉位于拉瓦尔品第西北30公里处的GrandTrunkRoad,它是亚洲最重要的考古遗址之一。这座城市战略性地位于丝绸之路的一个分支上,将中国与西方联系在一起,因此城市在经济和文化方面都得到蓬勃发展。塔克西拉的繁荣在公元1世纪到5世纪之间达到了顶峰,整个塔克西拉山谷都建立了佛教古迹,这个古老的山谷被改造成了一个宗教中心地带,也是远至中亚和中国的朝圣者的目的地。塔克西拉非常著名,这点可以从几种语言中提到的事实推断出来。在梵语中,这座城市被称为Takshaçila(蛇族部落的王子);在巴利语,它被称为Takkasilâ。希腊人称这个城镇为Taxila,罗马人称之为Taxilla;中国人称之为Chuch'ashilo。
帕克西拉非常著名,这点可以从几种语言中。提到的事实推断出来,在反语中,这座城市被称为,它的意义是蛇族部落的王子,在塔克西拉遗址上,它也建立了塔克西拉博物馆,巴基斯坦网站上面公布,因为博物馆不是特别大,它网站上面所公布的,一共就只有几张图片,塔克西拉博物馆里面的一些。遗存物那这两这两个是它,它网站一共就公布了七张图片,其中有两张是里面跟佛教有关的,那谈到帕克西拉的考古,我们就不得不提英国的一位考古学家马歇尔。马歇尔,他是当时在英属印度时期,他负责对塔克希拉遗址进行的考古,前后一共是有22年在这边考古。马歇尔非常突出的一点是,他是英属印度,当时英国的后续,他是培养英国,印度当地的考古学人才,所以说他对整个印度的考古学近现代以来考古学的建立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接下来是医罗鉢呾罗龙王池。医罗钵呾罗龙王池的具体位置在哈桑阿普杜勒(HasanAbdal)的喷加萨西伯(PañjāSahib),为“印度考古学之父”甘宁汉(AlexanderCunningham)所指出,现在是一座锡克教的谒师所。
紧接着,沈奥同学带领大家学习了有关医罗钵呾罗龙王的故事:
龙王于伽舍佛时期,前世为一比丘。因毁坏伊罗钵呾罗树之树叶,受业报惩罚,转生为畜生道之龙王。龙王居于呾叉始罗国境内之龙王池。据传,若于该处祈请或树幡(骑行旗语),常能感应沙门同至池边,且颇为灵验。印度考古学之父亚历山大·坎宁安(AlexanderCunningham,文中“甘汉林/甘宁翰”之指)考证,龙王池位于今巴基斯坦哈桑阿卜杜勒(HasanAbdal)之旁遮普萨希伯(PunjaSahib),现为锡克教圣地。该处现存之水潭,推测即古龙王池所在。
此地现为锡克教场所,附会了锡克教传说(如石壁手印相传为锡克教创始人古鲁那纳克所留,寺内壁画描绘其“补天”事迹)。对比不同宗教可见,锡克教对其创始人的“手印崇拜”,与佛教对佛陀的“佛足迹崇拜”有类似之处,颇具趣味。
龙王忆及伽舍佛曾预言:未来百千万亿年后,释迦牟尼佛出世时,其将得遇佛陀。为见释迦牟尼佛,龙王于六斋日,在恒河中,乘金盘银船、银盘金船,并有二庄严女子随侍。龙王拜见释迦牟尼佛。佛问其为何现龙身。龙王自述前世为比丘,曾问伽舍佛:若比丘毁坏草木有何罪过?佛答:以此因缘,当堕最苦地狱。该比丘(龙王前世)不信,故意刺伤伊罗树叶以验果报,且无悔意,死后果堕畜生道,转生为龙。龙王又问伽舍佛何时能脱龙身。佛预言:未来遇释迦牟尼佛时方可解脱。释迦牟尼佛告知龙王:需再经百千万亿年,待弥勒佛(Maitreya)出世,方能脱离龙身,舍畜生道,出家受戒,广修梵行,脱离苦厄。佛当时为龙王授三皈依,龙王遂成优婆塞(居士)。此传说在中亚地区颇为流行。
伊罗钵呾罗树考:此树又名“伊罗”、“医罗”或“一罗”,佛经中更常称“伊兰”。《观佛三昧海经》载:伊兰气味极臭,“若逢湿熏,四时有熏。其花红色,甚可爱乐,若有食者,发狂而死”。常与最香的“栴檀”并举(如《大庄严论经》),喻示虽本性(如种姓)有高下之别(栴檀喻上层,伊兰喻下层),但其功用(如生火发光)并无差异。现代学界认为,“伊兰”梵文名与学名为“闭麻”(Bhimā,可能指蓖麻RicinuscommunisL.)的植物对应。闭麻种子生食可致人发狂,与佛经描述相符。闭麻原产非洲,南亚、中国亦有分布。目前学界(尤其中国史学界)对其研究多基于中国史传和医书,常忽略其与佛经中“伊罗/伊兰”的关联及佛教背景,相关讨论尚不深入。
二、四宝藏之一所
龙池东南行三十余里,入两山间,有窣堵波,无忧王之所建也,高百余尺。是释迦如来悬记当来慈氏世尊出兴之时,自然有四大宝藏,卽斯胜地,当其一所。闻诸先志曰:或时地震,诸山皆动,周藏百步,无所倾摇。诸有愚夫妄加发掘,地爲震动,人皆蹎仆。傍有伽蓝,圯损已甚,久絶僧徒。
《增一阿含经》卷四九中描述:有四大藏。云何为四?有伊罗鉢龙在干陀卫,此名一藏,无数珍宝积满其宫。复有斑稠大藏在蜜缔罗国,珍宝积聚不可称计。复有宾伽罗大藏在须赖咤国,珍宝积聚不可称计。复有蠰佉大藏在婆罗㮈国,珍宝积聚不可称计。——该窣堵波对应的位置是鲍提品第上方山岭顶上的一座佛塔遗址。
玄奘记载极简:国周二千余里,山岭连接,地形狭促。都城周七八里。无大君长,隶属迦湿弥罗国。少花果,气候温和,偶有霜雪。民风刚猛诡诈,不信佛法。王城西南四五里有高二百余尺之窣堵波(无忧王建),旁有小伽蓝,僧徒寡少,学大乘。自此向东南登山履险,渡铁索桥行千余里,即至迦湿弥罗国
预言称宝藏出世时地动山摇,若有人妄加发掘,则遭震动颠扑。旁有伽蓝(寺院),但玄奘所见时已损毁严重,久无僧徒。
此为如来昔修菩萨行处。即月光菩萨。其最重要之本生故事载于北宋译《月光菩萨经》,陈士强《大藏经总目提要·经藏》中说:《月光菩萨经》,又名《佛说月光菩萨经》,一卷。北宋法贤译,端拱二年(989)译出。北宋赵安仁等《大中祥符法宝录》著录。本经记述佛在王舍城竹林精舍时,对大苾刍(比丘)说往昔月光天子(佛的前生)以头作布施的因缘故事。佛说,在过去世,北印度有一座大城,名叫贤石,城内的国王名叫月光。“月光天子,以种种财物,普施一切,随意所须,求者相给。”月光有大月、持地两个辅相,“容貌端正,福德淳厚,智慧深远,高才博识,恒以十善化诸众生。”有一天,一个名叫恶眼的大婆罗门来见月光,说:“我闻月光天子慈愍有情,设大施会,若有所求,一切无吝。今来至此,欲乞王头。”要求国王能将自己的头割下来,布施给他。国王当即用利剑“自断其头”,满足了恶眼婆罗门的布施要求,他自己也因此“成佛”。“佛告诸苾刍:往昔月光天子者,今我身是。大月、持地二辅相者,今舍利弗、大目干连是。恶眼婆罗门者,今提婆达多是。由是因缘,先于佛前而请入灭。”
之后,沈奥同学分享了瞿沙治眼的故事。《大庄严论经》卷八记载:汉地王子眼中生瞙遍覆其目,遂至闇冥无所覩见,种种疗治不能瘳除。时竺叉尸罗国有诸商估来诣汉土,时汉国王问估客言:「我子患目,尔等远来颇能治不?」估客答言:「外国有一比丘名曰瞿沙,唯彼能治。」由此引申出印度眼科医学的东方传播:
印度眼科医术向东方(尤指中国)的传播主要通过三种途径:
以《陀罗尼集经》卷八所载方剂为例:取沙糖、郁金华(姜黄)与酥(澄清黄油)共捣调和为膏,外敷眼睑上下,可愈眼疾。此类疗法依赖草本与矿物成分,操作简便,易融入中医体系。
最具代表性者为“金篦术”(白内障刮除术)。《大般涅槃经》卷八以喻言记载:“良医以金錍决其眼膜”。唐代白居易《眼病》诗云:“案上谩铺《龙树论》,合中虚捻决明丸。人间方药应无益,争得金篦试刮看?”诗中对比托名龙树的印度医方与中国决明丸,反映金篦术在唐士大夫阶层中的认知——被视为传统药物无效后的最终选择。此术的传播印证了中印医学交流的深度(参见李琳颖《金篦术:唐代中印文化交流的一个侧面》、孟庆云《唐代诗文中的眼外科手术记载》及季羡林《印度眼科医术传入中国考》)。
密教经典将药理与仪式结合。如不空译《能净一切眼疾病陀罗尼经》宣称诵咒可愈眼疾;伽梵达摩译《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治病合药经》则详述疗法:取诃梨勒、庵摩勒、鞞酰勒三果捣筛,混男童母乳或白蜜,于千眼观音像前诵咒千遍后点眼。治疗期间需避风、禁房事、忌五辛,并严禁新产妇与犬只近前。此类融合宗教禁忌的疗法,凸显印度医学的多元性。
最后,沈奥同学分享了僧诃补罗国(Siṃhapura)地理与景观(注:季羡林考此国或为玄奘据传闻虚构,因地理位置与行程路线存疑,且北印度罕见白衣外道[耆那教]踪迹)
僧诃补罗国周三千五六百里,西临信度河(IndusRiver)。都城依山据岭,周十四五里,地势险固。气候寒冷,民风骁勇多诈,农耕欠发达而物产尚丰。无独立君长,附属于迦湿弥罗国(Kashmir)。
城南窣堵波为无忧王(阿育王)所建,雕饰虽损而灵异频现。旁有伽蓝,已无僧侣。城东南石窣堵波高二百余尺,环以十余雕石池沼,清流激湍,鱼龙潜泳,四色莲开,百果繁茂。林泉相映,景致清幽,然伽蓝久绝僧徒。窣堵波侧有白衣外道(耆那教白袍派)创教者初说法遗迹。其徒苦行精勤,仪轨仿效佛教(大者称“苾刍”,小者名“沙弥”),唯露形、留少发、衣白为异。所奉天师像衣饰相异而形貌类佛。自僧诃补罗返呾叉始罗国北界,渡信度河东南行二百余里,抵大石门。传摩诃萨埵(释迦牟尼前世)王子于此投身饲饿虎:地表草木绛红如血染,人履其地悲怆如负芒刺。南百五十步有无忧王建窣堵波,铭王子刺血啖兽事迹。北石窣堵波高二百余尺,雕刻奇丽,时放神光。周绕小塔、石龛百数,病者绕行多愈。
石窣堵波东伽蓝:僧百余人,习大乘教。东行五十余里,山中有寺,僧二百余,亦学大乘。花果繁茂,泉池澄澈。旁有窣堵波高二百余尺,传如来曾化导“恶药叉”(凶暴精灵)戒肉食(具体本生未详)。
自僧诃补罗东南山行五百余里,至乌剌尸国。该国周二千余里,山阜连绵,田畴狭隘。都城周七八里,隶属迦湿弥罗。气候温和微霜,民风刚猛无礼,罕信佛法。城西南四五里有无忧王建窣堵波,旁伽蓝僧少,奉大乘教。自此东南登山险,渡铁桥行千余里,可达迦湿弥罗国。以上就是沈奥同学的分享内容。
陕西省社会科学院黄凯老师对上述两位同学的报告进行评议。黄老师指出,玄奘《大唐西域记》中记载的北印度佛教圣迹,本质是经典故事衍生的“风物传说”,属于民俗学中“解释风俗物产来源”的叙事类型,但在《大唐西域记》中却被赋予神圣性——玄奘作为高僧亲赴礼拜,使其成为权威史料。这种反差凸显了佛教文化中“传说神圣化”的独特现象,也引出一个关键问题:这些圣迹传说的经典出处究竟何在?当前对《大唐西域记》的注释文献中,学者普遍未考证圣迹故事的经典来源。例如,沈浩对“月光童子经”的溯源虽成功揭示某一传说的出处,但书中大量其他风物传说仍无明确注疏,成为学术盲区。若能系统梳理玄奘记载的圣迹故事来源,统计其出自哪些佛典,可揭示公元7世纪北印度地区最流行的佛教经典,进而评估不同典籍的实际影响力。通过圣迹故事与经典的关联,可考察特定佛典在民间的接受过程,探索“文本如何转化为地方性神圣叙事”,为佛教传播史提供新视角。书中多处记载的“复明”故事,可串联印度白内障手术东传的史实,并关联中国观音信仰中的“妙善公主献目复明”母题,揭示跨文化叙事链。将“失明复明”作为核心母题,纵向梳理从印度佛经到中国民间故事的演变,分析宗教叙事如何适配本土文化。
紧接着,黄老师指出:传统文献整理已被AI大幅替代。未来学者需转向AI无法胜任的深层工作:为文献添加研究综述,整合最新成果。深度挖掘故事来源、经典互文、跨文化传播路径。如“复明”母题的跨地域比较,需人文思辨而非数据堆砌。沈奥对“月光童子经”的溯源,提供了风物传说考证的方法论模板。援引学术前沿成果,为注释注入新生命力。
与此同时,黄老师指出:随着文本深入,《大唐西域记》呈现更多可深挖的主题:同一疾病并存药物、手术、咒术疗法,反映“自然宗教”手段的共生。不同地域对同类传说的本土化改造,可揭示佛教本土化策略。当前研究核心在于突破“圣迹无注”的困局,通过溯源经典重构7世纪北印度佛教生态。同时,在AI倒逼学术升级的背景下,学者必须转向三大方向:
1.考据深化:建立圣迹经典对应体系,填补注释空白;
2.视野融合:结合医学史、民俗学、主题学,激活文本多维度价值;
3.学术史集成:将前沿成果注入注释,使古籍整理成为“活态研究”。
最终目标是以《大唐西域记》为枢纽,揭示佛教叙事从印度圣迹到中国信仰的转化密码,推动文献学从“技术整理”迈向“文化阐释”。
至此,第117期读书会圆满结束。
(编辑:华也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