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18日晚7点,西北大学玄奘研究院第126期读书会在线上举行。本次读书会汇报的内容为伊利亚德《宗教思想史》第八至十五章,由西北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生陈祥珍和西北大学区域国别学院硕士生杨宝娟两位同学进行报告,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哲学与文化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游原勇老师评议。西北大学区域国别学院谢志斌副教授、陕西省社科院黄凯老师,以及西北大学历史学院、区域国别学院、哲学学院、文学院及中国人民大学、浙江大学、湖南大学等高校和单位30余名师生于线上一同参与了此次读书会。

陈祥珍同学先对《宗教思想史》第八至十一章内容进行了汇报。在第八章印欧宗教:吠陀诸神中,陈祥珍同学首先指出了本章的核心线索:印欧民族的共同宗教遗产与吠陀时期的神灵体系。
首先,吠陀宗教并非凭空诞生,而是起源于一个可追溯的原始印欧宗教遗产。印欧民族的迁徙与扩散为宗教传播奠定基础,迁徙过程中,印欧宗教既保留核心神性观念,又与当地本土文化交融,为后续吠陀宗教的形成奠定了基础框架。印度雅利安人继承了共同的正式等级制度,他们的社会和宗教结构也受到了原始时期游牧民族特征的深刻影响,为之后探讨的印欧人三元分殊思想体系奠定了社会结构。
随后,陈祥珍同学讲解了最早的万神殿与共同宗教词汇,并指出这一节主要运用了比较神话学和词源学的方法,试图从语言学去重建原始印度人的宗教观念。“神”这一术语(拉丁语 deus, 梵语deva,伊朗语 div,立陶宛语 diewas,古日耳曼语 tivar), 及其特尤斯 (Dyaus)、宙斯、朱庇特(Jupiter)等一些主神的名字里,均可发现其印欧语系中的词根deiwos, 即天空之意。关于神的概念总是与天空的神性有关,也就是说,与光及“超越性”(高度)有关,并扩展到与统治的概念和直接意义下的创造有关,即宇宙起源论和父权社会。天空(之神)被假定为父亲,如印度的特尤斯天父(Dyauspitar) 、希腊的宙斯天父(Zeus Pater)、伊利里亚的达帕图瑞斯(Ilyian Daipatures)、拉丁民族中的朱庇特、斯基泰人的宙斯吾父 (Zeus-Papaios) 、色雷斯-弗里吉亚的宙斯父亲(Zeus-Pappos)等等。
印欧人发展出一套独特的神话和神学。他们献祭,并知道语言和赞美诗的巫术——宗教价值。他们以各种观念与仪式来圣化空间,并将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宇宙化”,这种神话与仪式故事在古代印度、罗马以及凯尔特人的文献中都有记载。同时,这也使他们能够周期性地更新这个世界,即通过两组参与者之间仪式性的战斗来完成,至今在印度与伊朗的祭典中仍可找到这一仪式的痕迹。由此,伊利亚德通过比较印欧语系各大分支中相同词根的宗教术语证明它们在分离之前已有共同的信仰以及共同宗教词汇、神性命名与祭祀术语,体现宗教起源的统一性。
但是,印欧人几个世纪以来的移民史,从早期(赫梯人、印度——伊朗人、希腊人和意大利人等)到晚期(日耳曼人、波罗的海——斯拉夫人)不同阶段可以看出,在这一历史时期的神学和神话以及语言中,并不总是能够找到其共同的源头。一方面,要考虑到移民期间不同的文化接触;另一方面,也不能忘记,由于新的精神产物或借鉴、共生或消亡所带来的变化,使得任何宗教传统都不可能一成不变地永远保留下来。这为印欧民族分支的印度雅利安人,在迁徙中与本土文化融合,推动吠陀宗教形成和印度教发展埋下伏笔。
第八章的最后,陈珍祥同学为我们讲解印欧人的三元分殊思想体系。此体系系统地反映了印欧民族的社会结构与宇宙观。伊利亚德引用了乔治杜米兹的开创性研究指出,印欧民族的社会与思想普遍存在一种三重功能结构,也对应着三种宗教功能:第一功能:祭司——巫术与司法主宰;第二功能:武士——战神;第三功能:牧人与农夫——繁殖与经济繁荣。在古代印度社会结构与神祇功能是对应的,伊利亚德列举了吠陀诸神所体现的印欧结构:第一功能——主权与法律,对应伐楼那与密多罗。伐楼那兼具宇宙之王与巫师的双重属性,掌管宇宙秩序“梨多”,维护道德与自然法则。密多罗则作为伐楼那的伙伴,他代表了契约、友谊与人际关系,是主权中法制与契约的一面;第二功能——武力与战争,对应因陀罗。因陀罗最核心的神话功绩是 “杀死巨龙弗栗多”,开山崖,解放河水,为人类开辟生存空间。他代表了武士的勇猛、力量和狂怒,是军事贵族阶层的理想化身;第三功能——丰产,伊利亚德指出,此功能在早期吠陀中不如前两者突出,但仍有体现。他提到了双马童,他们是一对年轻、俊美、与医疗和曙光相关的神祇,象征着健康、生命活力与丰饶。
同时伊利亚德强调,这种三元分殊的意识形态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一个一致却可变通的体系。雅利安人进入印度次大陆后与本土文化交融形成了独特的吠陀宗教诸神,除了上述三元分殊结构的主要神祇还有如雅利安门——早期冥界统治者,关联死亡与亡灵归宿;阿底提——作为“无限之母”,孕育诸多提婆神,象征宇宙的无限性与创造力等。以及吠陀仪式的两大支柱:阿耆尼——火神,不仅是崇拜对象,更是绝对必需的诸神与人类之间的中介,连接世俗祭祀与神圣世界;苏摩——苏摩神与同名的苏摩汁紧密相关,这种汁液被称为不死之饮,饮用苏摩酒是祭祀的重要环节,被认为能赋予神力、带来狂喜和不朽,是神人沟通的媒介。
伊利亚德并非静态地描述吠陀宗教,他也指出了其内部的动态发展, 一些在吠陀文献中只占有很小的篇幅,但是在古典时期,他们却成了大神:如楼陀罗——早期风暴与毁灭之神,后期逐渐演变为印度教的主神湿婆,保留了毁灭与再生的双重属性;毗湿奴——早期为次要神祇,以守护宇宙秩序为核心功能,为日后成为保护神奠定了基础。
由此,陈祥珍同学指出第八章展现了一个源自印欧民族的、具有三元社会结构和天神崇拜的共同文化遗产,在印度特殊的环境中,形成了以《梨俱吠陀》为核心的、丰富多彩的多神教体系。
该体系强调宇宙秩序、通过献祭与神沟通,诸神各司其职,共同维持世界的运行。
在第九章释迦牟尼之前的印度:从宇宙献祭到最高的梵我一如中,陈祥珍同学指出本章核心线索为古印度宗教思想从强调外在仪式和神祇的吠陀宗教,发展成为强调内在知识、自我发现和解脱的奥义书宗教哲学。
首先,陈祥珍同学介绍了吠陀宗教的祭祀与仪式。吠陀宗教以祭祀为核心载体,仪式涵盖复杂的流程、咒语与祭品使用,是人与神沟通的主要途径,仪式的规范性与神圣性直接关联宇宙秩序的维系。其中最高献祭是马祭与人祭。马祭是吠陀时期最重要也是最著名的祭祀,象征国王的权威与宇宙的统治,通过对马的献祭与巡游,确立世俗权力的神圣合法性。而人祭在早期吠陀传统中有存在痕迹,虽非主流,但体现了“献祭与宇宙再生”的原始宗教逻辑,即通过牺牲实现神圣力量的更新。接着是介绍仪式的秘传结构:入会礼与即位礼。入会礼是个体进入宗教共同体的关键仪式,标志着从世俗状态向神圣状态的转变,包含对吠陀秘义的传授。即位礼与王权结合,将国王的登基仪式宗教化,通过祭祀赋予王权神圣性,强化“君权神授”的观念。这些过于复杂和物质化的仪式导致了精神的僵化和空虚,使得人们开始对外在的仪式失望,转而追求更深层的真理,带来了梵书时代的宇宙献祭。
因此,陈祥珍同学进一步讨论了宇宙献祭。宇宙献祭要先讨论宇宙创造论,吠陀文献中的宇宙创造论主要呈现四种核心观点:世界源于原初之水的孕育;由太初原人自我献祭后肢解而成;从“非有非无”的统一整体中通过热力与爱欲演化而生;以及通过天地分离而创世。通过将原人的献祭神话确立为宇宙和社群的原型,以及将“既有又无”的“一”提升至超越性本体的形而上学高度,为后世印度哲学中对意识、爱欲和献祭技术的探讨奠定了基础。紧接着是梵书的献祭教义,在梵书文献中,献祭被彻底系统化和理论化。每一个仪式细节、每一句祷词、每一个祭品都被赋予了深层的宇宙论和神学意义。梵书将献祭提升至宇宙论高度,认为祭祀不仅是人与神的沟通,更是宇宙创造与维持的核心动力。
随后陈祥珍同学讨论了末世论,指出末世论否定单纯的死后轮回,主张以献祭为路径,让个体灵魂与宇宙本源生主合一,生主是太初献祭的践行者与宇宙的创造者,与他等同即回归存在的终极实在。献祭的解脱逻辑在于持续、规范地执行献祭,不仅能积累“功德”涤除罪障,更能让献祭者在精神上契合生主的本质,仪式的圆满完成意味着个体超越凡俗局限,最终在死后融入生主,实现“不生不灭”的终极状态。而在宇宙献祭发展的同时,婆罗门的地位同样得到抬高。在梵书时期,献祭被提升到宇宙论的高度,而婆罗门祭司阶层是这一体系无可争议的主宰者,这种专业性使得只有掌握知识的婆罗门祭司阶层才能正确执行。他们是唯一懂得如何精确布置祭坛、吟诵咒语和执行复杂仪轨的人。这种知识的垄断构成了他们权力的基础。这也导致吠陀后期的祭祀变得“极其复杂、昂贵且高度专业化”。这种极度外在化和仪式化的体系,因其繁琐、昂贵和由特定阶层垄断,自然引发了反动,为苦行和哲学思想的兴起埋下了伏笔。
由此,陈祥珍同学谈论到奥义书时期苦行与哲学的突破。首先,苦行是一种身体力行以求内在知识的非仪式性行为。它绕开了繁琐的外在祭祀,通过个体对身体和心灵的控制,直接实现梵我合一的终极真理,从而否定了婆罗门祭司对救赎的垄断,促进了奥义书哲学的诞生,并使苦行成为内在探索的主流路径。此时期为反对婆罗门垄断宗教权利,出现了一批新型的修行者,即尊者和浮浪者。尊者作为苦行与智慧的代表,通过冥想与修行获得神秘体验,成为吠陀秘义的传承者。浮浪者则以漫游、乞讨为生,摆脱世俗束缚,专注于灵性探索,形成早期的游方修行传统。二者均突破吠陀献祭的外在形式,转向内在精神探索,为奥义书的“解脱之道”提供了实践主体与路径参照。
而哲学的突破主要在于奥义书思想,奥义书核心命题就是通过觉悟突破“业报轮回”,实现解脱。奥义书时期,业报与轮回观念逐渐形成,仙人的核心探求转向“如何摆脱业报轮回,获得终极解脱”,突破了此前以祭祀为核心的宗教范式。将印度宗教从仪式中心彻底转向形而上学的知识论,奠定了后世的印度哲学的基础。奥义书最核心的思想是梵我如一,“梵”是宇宙的终极实在与绝对真理,“我”是个体灵魂的本质,二者本质同一,解脱的关键在于通过智慧认知这种同一性,实现“梵我合一”。奥义书强调通过内在冥想与灵性觉醒,体验“内在之光”,这种光象征着对梵我的认知,是超越感官与理性的神秘体验,标志着印度宗教从外在仪式转向内在灵性追求的重大转型。同时为解决“绝对”如何生出“相对”的问题,奥义书提出了梵的两种形态无形之梵与有形之梵,这种二元性并非真正的分裂,而是同一个终极实在的两种存在模式。无形之梵:超越的、绝对的、不朽的层面。有形之梵:现象的、相对的、必死的层面。与此对应,个体也处于相似的悖论中:人既是永恒的自我,又是业的俘虏,被囚禁在物质身体和心理活动中。
在第九章的最后,陈祥珍同学作出小结。从印欧民族共通的吠陀多神崇拜与仪式主义,到《奥义书》哲学对“梵我一如”的深刻探索,印度宗教完成了一场从外向内的转折。
早期以《梨俱吠陀》为中心,强调对伐楼那、因陀罗等自然神灵的献祭,以维持宇宙秩序,而后在梵书时代,献祭本身被系统化、宇宙化,成为维系存在的核心手段然而,苦行与冥想的兴起催生了思想的突破,人们开始超越外在仪轨,转向对“业”、“轮回”与“解脱”的思索,最终在《奥义书》中确立“梵”与“我”的本质同一,从而将宗教的重心从祭祀诸神移向了内在觉悟与究竟解脱。
在第十章宙斯与希腊宗教中,陈祥珍同学指出本章线索为宙斯主导的神界秩序确立与人类生存意义的探索。
首先,陈祥珍同学为我们介绍了希腊神权秩序的确立。细致讲解了希腊神谱体系与诸神世代之争。希腊神谱的核心是三代神灵间的权力更迭,最初是乌拉诺斯与盖亚统治,乌拉诺斯因惧怕子女夺权而压制他们,被儿子克罗诺斯推翻,克罗诺斯又担忧重蹈覆辙,吞噬亲生子女,最终被最小的儿子宙斯反抗。宙斯联合兄弟姐妹与克罗诺斯领导的提坦诸神展开十年战争,最终战胜提坦,将其放逐到塔尔塔罗斯,确立了奥林匹斯诸神的统治地位,构建起新的神界秩序。宙斯成为神界最高主宰后划分诸神职能,他以抽签的方式将宇宙统治权一分为三,海洋归波赛冬,地下冥府归哈得斯,天空归宙斯,而大地与奥林匹斯山则属于他们共同所有。确立起了奥林匹斯万神殿的核心格局,宙斯既是天空之神、雷电之神,也是秩序的维护者,掌控着诸神与人类的命运。
而这一时期的人则需要从原始种族的神话说起。赫西俄德在《工作与时日》中描述了人类五个种族的退化:黄金、白银、青铜、英雄、黑铁,人类的黄金种族“被大地所埋葬”,诸神创造了一个不如黄金种族那么高贵的种族,人类也就进入了白银时代。因为他们的罪,也因为他们不向诸神献祭,宙斯决定将他们毁灭。他随后创造了第三个种族,即青铜种族,一群暴力好战的人们,他们在相互地厮杀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宙斯随之又创造了新的一代,即英雄种族,他们因底比斯和 特洛伊的战争而变得十分著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死了,而另一些人则被宙斯安置在大地之端的“幸福岛”上,由克罗诺斯统治着他们而关于第五种族,即黑铁种族,赫西俄德没有多说什么。实则描绘了一个道德与生活状态不断堕落的一个过程,解释了当前人类处境的艰辛。
接着,陈祥珍同学为我们介绍这一时期的人神状态。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天火、赋予人类智慧,却遭到宙斯惩罚,被锁在高加索山受鹰啄肝脏之苦,同时宙斯也迁怒于人类,剥夺了人类用火的权力。潘多拉受宙斯指使带着装满灾祸的盒子降临人间,打开后给人类带来了疾病、痛苦等一切苦难。通过普罗米修斯盗火和潘多拉神话,深刻地揭示了神与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在第十章的末尾,陈祥珍同学将第十章与第九章印度思想进行对比,指出与印度思想寻求神人合一不同,希腊宗教强调神与人之间存在巨大鸿沟,这种隔绝是希腊思想的驱动力之一。希腊宗教的特点是深刻地认识到人类生存的局限性和悲剧性。人类必须接受命运的既定安排,接受死亡是必然的结局。尽管面临命运和死亡的限制,希腊人仍然强调现世生活的价值。这种对“生命的乐趣”和人类卓越性的追求,是希腊宗教对人类存在困境的独特回应。“生命之喜悦”的含义在于人类在命运的框架下,仍能通过正义、善良的行为追求有意义的生活,体现了希腊人对命运与自由意志关系的初步思考。
在第十一章奥林匹斯诸神与英雄中,陈祥珍同学介绍了希腊神话的一些主要神祇。如波塞冬——海神,曾与宙斯争夺最高统治权,虽未成功,但仍是奥林匹斯核心神祇,主宰海洋与地震,其权力象征着自然力量的威严,与宙斯的宇宙秩序形成互补;赫淮斯托斯——铁匠与工匠之神,兼具“铁匠—巫师”的双重特质,负责为诸神锻造武器与神器,其跛足的缺陷与精湛的技艺形成反差,代表着技术与神圣力量的结合,是诸神物质文明的创造者;赫拉——宙斯的妻子,是婚姻与王权的守护者,维护神界的伦理秩序;阿耳忒弥斯——狩猎、月亮与少女之神,象征自然的野性与纯洁,与阿波罗构成“日月双神”的互补关系;雅典娜——智慧、战争与城邦的守护神,代表文明、策略与技艺,是雅典等城邦的庇护者。阿佛罗狄忒——爱与美之神,主宰情爱与生殖,其力量跨越神界与人间,体现希腊人对感官之美与生命活力的肯定;阿波罗——集矛盾于一身,既是光明、理性与艺术之神,又掌管预言与净化仪式,调和了“秩序与狂热”“文明与原始”的对立。德尔斐神谕是其核心宗教职能,成为希腊人沟通神意、决策重大事务的关键渠道;净化仪式则用于涤除罪恶与污染,维系人神秩序。阿波罗的启示不仅是神秘的神谕,更推动希腊人从感性“异象”走向理性“知识”,影响了希腊的哲学与认知传统。
陈祥珍同学指出本章承接第十章确立的宙斯秩序,本章转向探讨该秩序下的众神个体。每位神祇(矛盾的阿波罗、野性的阿耳忒弥斯、理性的雅典娜、具有破坏力的阿佛罗狄忒)都代表了宇宙和人类生活的某一个特定面向,共同构成了一个多功能、多中心甚至充满内在张力的万神殿,这反映了希腊人对世界复杂性的理解。
第十一章的最后,陈祥珍同学介绍了奥林匹斯的英雄。英雄的本质是神与人结合所生的后代,或具有非凡能力的古代王者与战士。是神与人之间的中介,兼具神性力量与人类局限,比凡人强大,但又不完全是不朽的神灵。英雄传说具有典范作用:如赫拉克勒斯的力大无穷与完成伟业,忒修斯的智慧与为民除害,阿喀琉斯的勇武与悲剧命运,他们为希腊人提供了自我认同的文化典范。体现了希腊文化对卓越、荣誉与不朽声名的极致追求。同时英雄崇拜也具有宗教意义:英雄崇拜是希腊宗教中一个至关重要且极具特色的组成部分,它使神圣力量更贴近人类的具体生活和地域。如此,英雄的传说连接了奥林匹斯诸神与人类社会,他们的命运既受神意影响,又体现人类的自由意志,成为希腊宗教中“神圣性向下渗透”的重要载体。
在分享的最后,陈祥珍同学分享了自己的读书收获。指出神显是伊利亚德宗教学的核心概念,无论是在印度还是希腊,神圣都不是一个抽象的哲学概念,而是通过具体的、可感知的“世俗”事物来揭示自己,这些事物因此成为“神显”,获得了超越其物理存在的意义;在这两个文明中,人不是生活在一个“去神圣化”的世俗世界里,而是生活在一个充满神圣意义和价值的宇宙中,他们的所有重要活动工作、战争、治理、艺术都具有宗教维度;伊利亚德反对将宗教史视为断裂的进程,他强调传统如何在危机中被继承和重塑,无论是追溯了印欧共同遗产如何在印度和希腊等不同民族中延续并发展出各自独特的神殿,还是希腊宗教中所展示的从原始神谱到奥林匹斯诸神的秩序,再到对荷马神人同形论的哲学批判这一连续与演变的过程,都表明任何宗教创新都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以先前的宗教传统为基础,并对其困境作出回应。

接下来,杨宝娟同学对《宗教思想史》第十二至十五章的内容进行了汇报。杨宝娟同学首先梳理了这四章的核心内容,指出这四章主要聚焦古代地中海及近东地区的三大文明圈,分别是古希腊、伊朗、以色列,围绕神与人的关系,生死救赎、仪式实践三个核心命题,展现了多元宗教的起源与发展脉络。杨宝娟同学介绍道,这四章覆盖的时代大致是公元前十五世纪到公元前五世纪,此时农业文明已经成熟,王权崛起,不同文化之间的交融也越来越频繁。从核心主题来看,虽然信仰形式不同,但都在回答人如何面对死亡,如何与神建立联系,如何获得救赎这三个终极问题,这也是我们理解这些古代宗教的关键线索。
首先是第十二章厄琉西斯秘仪,杨宝娟同学指出,厄琉西斯秘仪起源于古希腊神话中的农业、谷物和丰收的女神得墨忒耳寻找女儿佩尔塞福涅的神话故事。佩尔塞福涅被冥王被普鲁托掳到冥界。得墨忒耳不吃不喝地找了九天九夜,因为思念女儿,她离开了奥林匹斯山,降下一场可怕的旱灾,使大地荒芜。宙斯没有办法,只能让普鲁托放回佩尔塞福涅,但此时佩尔塞福涅已吞下冥王给的石榴,需每年返回冥界4个月。母女重逢后,得墨忒耳回归诸神,大地恢复生机。在此期间她还向人类传授了工作技术和秘密仪式,这就是厄琉西斯秘仪的由来。此神话将植物的枯荣循环,四季更替神圣化,其背后是农业文明对丰产的敬畏与期待。
随后,杨宝娟同学介绍了厄琉西斯秘仪的结构。厄琉西斯秘仪结构分为三个等级,小秘仪、大秘仪与最终体验。小秘仪在春天举行,主要是斋戒,涤罪和献祭,是入会的预备仪式;大秘仪在秋天举行,持续八天,核心流程包括从厄琉西斯迎取圣物到海边晋升,带着火炬游行到圣殿,这些仪式都在模仿得墨忒耳寻女的过程,而最终体验需要入会一年后才能获得,它的具体内容一直都是一个秘密,从来没有被公开过。值得注意的是这个秘仪的参与资格很包容,不管男女甚至是奴隶,只要会希腊语,通过预备仪式都能参加,这在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很特别。厄琉西斯秘仪的核心吸引力,在于救赎,入会者相信死亡灵魂不会像荷马史诗里描述的那样,成为没有记忆没有力量的阴影,而是进入绿草如茵的净土,享受至福。这种死后美好生活的承诺,让它持续了近两千年。同时它与农业生产深度绑定,得墨忒耳传授的耕作技术让人类摆脱了狩猎采集的生存方式,所以秘仪也承载着感恩丰产的意义。另外它的保密原则影响深远,成为后来西方神秘主义的典范。比如说神秘增添了知识的价值,这一观念就源于此。
第十三章苏鲁支与伊朗宗教,杨宝娟同学先为我们介绍了伊朗宗教的创始人琐罗亚斯德。他大约活动在公元前一千年到前六百年间,出生于伊朗东部的一个游牧部落,本身是祭祀出身,四十岁的时候他得到了智慧善神阿胡拉·马兹达的启示,开始传教,但因为反对传统祭司的血腥献祭,遭到迫害,被迫流亡,后受到巴克特里亚国王维斯塔斯帕的支持,他的教义才得以传播。琐罗亚斯德的核心教义是二元对立,下摄阿胡拉·马兹达和恶神阿赫里曼的永恒斗争。而人类拥有自由选择善恶的权利,善思善言善行是核心美德。但其二元论不只是宇宙观,还影响了伦理观和末世论,他认为世界最终会彻底改变,所有死者都会肉体复活,通过分别之桥接受审判,义人会进入歌之故乡,恶人则将会永远的留在罪恶之家。这种善终将胜利的乐观末世论,和之前的希腊秘仪不一样,也为后来的救世主观念奠定了基础。
之后,杨宝娟同学介绍了伊朗宗教的核心仪式,其包括豪麻酒祭和圣火崇拜。豪麻酒是一种神圣饮品,象征永生。祭祀通过饮用它进入出神状态,圣火则象征王权与光明,每个国王都有责任维持圣火的洁净。在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马兹达教成为国教,波斯波利斯专门被建成新年庆典的圣都,后期契约之神与战神密特拉与智慧女神阿娜希塔的地位逐渐升高,宗教融合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吸收了不少希腊化元素,苏鲁支教义对伊朗宗教影响深远。其提出的救世主神话普世救赎肉体复活的核心概念,后来被基督教伊斯兰教吸收。第十四章 列王与先知时代的以色列宗教,杨宝娟同学首先为我们介绍以色列王权的起源,以色列王权起源于民众请求先知撒母耳立王,先知撒母耳先后膏立扫罗和大卫为以色列王,大卫后续建立大卫王朝。他的儿子所罗门在耶路撒冷建造了圣殿,这座圣殿被认为是世界的中心,其中装有十诫的约柜成为雅赫维的居所,也让耶路撒冷成为了民族圣地。但王权也带来了宗教融合的问题。比如所罗门允许异族妻子建造神庙,北方王国为了方便民众崇拜,设立了金牛犊偶像,这引发了严重的宗教冲突。以色列宗教的核心是一神论,雅赫维是唯一的造物主,审判者,永生且全能区别于其他民族的偶像和有限的人类。在生死观上他们认为人类因为亚当的原罪必须死,死后归于阴间。阴间是一个黑暗恐怖的地方,后期受伊朗伊朗末世论的影响,才出现了死者复活的观念。伦理方面,核心是服从托拉律法、行公益、好怜悯、存谦卑与雅赫维立约,这也是以色列人身份认同的关键。以色列宗教最具特色的是先知运动,代表人物有阿摩司,何西阿、以赛亚、耶利米、以西结,这些先知不代表任何氏族圣殿和国王。他们只宣称自己是上帝雅赫维的使者,他们强烈的谴责社会不公,比如阿摩司批评富人为了银子卖义人;为了一双鞋卖穷人;谴责偶像崇拜。他们还预言了民族灾难,比如以赛亚预言耶路撒冷会被亚述人攻击;耶利米预言耶路撒冷陷落,但同时他也给出了希望,宣称以色列愚民会回归,而雅赫维与民众立新约,把律法写在人们心中。这些先知的核心贡献是赋予了历史宗教价值。他们把民族的兴衰灾难与救赎都诠释为雅赫维的审判与旨意。
杨宝娟同学还提到以色列宗教的转折点——巴比伦之囚。公元前587年,耶路撒冷被巴比伦人攻破,圣殿被毁,大量以色列人被掳到巴比伦,这个事件对以色列宗教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祭祀活动因为圣殿被毁而中断,犹太会堂开始兴起,祈祷和经文解读取代了传统的圣殿祭祀,这也进一步强化了一神论和救赎期待,为后来犹太教的形成奠定基础。
关于第十五章狄奥尼索斯崇拜,杨宝娟首先介绍了狄奥尼索斯。他是宙斯与迪比斯公主塞默勒的儿子,塞默勒因为想看宙斯的天神真面目被雷电击中,又因为被雷电击中而早产,于是宙斯把婴儿缝进自己的大腿里,几个月后狄奥尼索斯再次诞生。这就是狄奥尼索斯两次诞生的由来,这种特殊的诞生方式让狄奥尼索斯兼具了三重属性,第一个属性是丰产,掌管葡萄、鼓舞;第二个属性是死亡,与冥府密切相关;第三个属性是狂喜,能让人进入出神状态。他的化身也很多样,比如说公牛、狮子、山羊,象征着充沛的生命力。
此外,狄奥尼索斯的迫害主题也很突出,他的宗教观念与传统秩序冲突,多次遭到迫害,这其实象征着新兴信仰与传统秩序的对抗。狄奥尼索斯的崇拜分为公开庆典和秘密仪式。公开庆典有很多,比如冬天的酒神节有阳具崇拜,阳具崇拜游行和竞技比赛象征着丰产;春天的安塞斯特里亚节会开启去年的酒桶,举行喝酒比赛;还有王后与狄奥尼索斯的神婚仪式,象征城市与神的结合。秘密崇拜仪式则在夜间山间的林中举行,仅限于入会者参加,核心流程包括山羊皮、蛇舞、生食等,通过这些仪式,崇拜者可以进入出神状态,摆脱世俗禁忌,实现与神的合一,这种体验非常强烈,能让人感受到超越人类的自由和力量。
然后,杨宝娟同学就狄奥尼索斯的文化影响展开分享。希腊的悲剧,喜剧都起源于酒神祭的合唱。他的生死合一观念,灵性再生的期待,影响了后来的俄耳甫斯教,成为西方神秘主义的重要源头。不同于奥林匹斯诸神的威严和遥远,狄奥尼索斯更贴近人类的情感和欲望,让人们通过狂欢和出神直接与神沟通,这也是他能长久吸引信徒的关键。
在结尾,杨宝娟同学,对四章的内容做出了跨章对比,来观察他们的核心差异与共性。从核心神系来看,厄琉西斯秘仪是得墨忒耳与佩尔塞福涅双女神;伊朗宗教是阿胡拉·马兹达与阿赫里曼的二元神;以色列宗教则是雅赫维的一神论;狄奥尼索斯崇拜是对主神和自然化身的崇拜。从救赎核心来看,厄琉西斯秘仪追求死后至福;伊朗宗教是世界更新和肉体复活;以色列宗教则是神恩和历史救赎;狄奥尼索斯是现实出神和自由。从仪式特征来看,厄琉西斯秘仪是公开庆典加秘密入门;伊朗宗教是圣火和豪麻酒祭;以色列宗教则是圣殿祭祀和祈祷;狄奥尼索斯是公共游行和夜间秘仪。从文化关联来看,厄琉西斯秘仪与农业丰产相关;伊朗宗教是和王权与宇宙秩序相关;以色列宗教则是与历史伦理相关;狄奥尼索斯与艺术狂欢相关。
最后,杨宝娟同学总结了这四章的核心结论。第一,古代宗教无论形式如何,都在回答人如何面对死亡,如何与神建立联系,如何获得救赎。这三个终极问题仪式是他们连接神圣与世俗的核心手段;第二,古代宗教的发展有明显的规律,从早期的自然崇拜到王权结合,再到后来伦理化救赎化转型,文化交流是推动他们发展的重要动力;第三,这些古代宗教为西方宗教奠定了基础。无论是一神论二元论还是救赎观念、审判观念等核心概念都能在其中找到源头。
在此之后,游老师首先分享了参与此次读书会的感想。游老师高度赞扬了西北大学玄奘研究院读书会长期以来系统完善的运作。
然后游原勇老师对两位同学的汇报进行了评议,游老师指出,十九世纪的宗教学大家,西方宗教学的奠基人麦克斯缪勒曾说:只懂一种宗教的人,其实什么宗教也不懂。亦即只知其一,一无所知。并以此来勉励与会同学要多多了解其他宗教的知识,在对比当中看宗教。伊利亚德梳理的《宗教思想史》几乎囊括世界上所有的重要宗教,因此更要用心研读。
之后高度肯定了两位同学对伊利亚德《宗教思想史》第八到十五章的详细报告,指出两位同学不仅做了细致的梳理,得到主要线索,还都使用了对比法在最后对文章的整个脉络和思想都做出了对比,是必要且有效的。
游老师还建议同学们如果想要对印度佛教有更多的了解的话,需要进一步去阅读徐梵澄老师的相关著作,例如徐梵澄翻译的《五十奥义书》。此外,游老师分享了自己的求学经历以及目前的研究情况,勉励与会同学们多多阅读不同领域的经典。
读书会的结尾,谢志斌老师进行了总结。谢志斌老师首先感谢了游原勇老师对读书会的支持以及给同学们评议所带来的启发,对游老师所提出的建议也表示赞同,认为不用过早确定自己的方向和风格,要给自己不同的研究路径、研究对象和研究内容,这本身就是一种对比研究;同时作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者,我们也需要关注到社会需要;还勉励同学们对自己的学科建立起归属感和自信。
最后,黄凯老师也对此次读书会发表感想。黄凯老师高度肯定了游老师和谢老师的建议,认为我们需要在观念上树立做社会与人民所需要的学问;在求学阶段需要保持谦卑与好学,向优秀的同辈与前辈学习;同时建议年轻人多多参与培养研究生阅读和学术能力的集体项目,并通过这些活动来锻炼自己;并且鼓励同学们作真正扎实的学问,做“金字塔式”的学问,不仅要有高度,还要有广阔厚实的基础,如此通过广阔的视野,反观自己的研究方向也能够提供很多借鉴。
至此,“西北大学玄奘研究院读书会”第126期活动圆满结束。
(编辑:华也靓)